“太解氣了！”在愛奇藝《慶余年》超前點播案一審結果出爐后，一位愛奇藝黃金VIP會員向新浪科技說道。
這一事件的起點在去年12月，騰訊視頻和愛奇藝針對《慶余年》推出超前點播——會員再次付費50元即可獲得超前點播特權，始終比會員多看6集，該規(guī)則到期后，支持以每集3元的額外付費方式單集解鎖。彼時，本案中的原告、上海正策律師事務所律師吳聲威認為，超前點播侵犯了其作為愛奇藝黃金VIP會員的合法權益，將愛奇藝起訴至北京互聯(lián)網法院。
昨日下午，一審宣判結果出爐，北京互聯(lián)網法院認為，被告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應該向原告連續(xù)15日提供愛奇藝平臺黃金VIP會員權益，使其享有愛奇藝平臺已更新的衛(wèi)視熱播電視劇、愛奇藝自制劇的觀看權利，并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原告公證費損失1500元，至于原告的其他訴訟請求，法院予以駁回。
庭審現(xiàn)場 圖源：北京互聯(lián)網法院微信公眾號
對此，新浪科技先后詢問了優(yōu)酷、愛奇藝、騰訊視頻等已施行超前點播模式的視頻平臺。愛奇藝表示，超前點播模式的推出是為了滿足用戶日益多元的內容觀看需求?！案兄x北京互聯(lián)網法院一審法庭并沒有否定我們的探索和嘗試，肯定‘超前點播模式本身并無不妥’?！贝送?，愛奇藝稱，會不斷完善產品和服務，給用戶帶來更好的體驗，并對其他判決信息保留上訴權利。
截至發(fā)稿，其他三家平臺暫未回復。就在周一，騰訊視頻獨播劇《傳聞中的陳芊芊》上線了大結局超前點播，有人直呼看得過癮，有人依然躊躇不決，買單與抵制之間，用戶也在左右搖擺。
法院認為超前點播本身并無不妥
先看判決結果，重點在于，法院并未否定超前點播這一模式本身，強調的是其不應當損害會員的已有權益。
判決第一項，確認愛奇藝會員服務協(xié)議導言第二款中，試圖排除《合同法》第40條規(guī)定的部分無效，這違反了合同法第40條關于格式條款效力的強制性規(guī)定。
判決第二項，超前點播是對愛奇藝黃金VIP會員“熱劇搶先看”會員權益完整性的縱向條塊性切割，單方面增加條款損害了黃金VIP會員的提前觀劇權益，認定對原告不發(fā)生法律效力。
判決第三項，于本案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被告向原告連續(xù)15日提供愛奇藝平臺黃金VIP會員權益，這里要強調的是，吳聲威的會員還有15天到期，因而只剩下15天的內容免費供應。
判決第四項，被告承擔原告的1500元公證費。
判決第五項，駁回原告的其他訴訟請求。法院認定，愛奇藝會員服務協(xié)議中明確了廣告特權和會員專屬推薦的具體內容，不構成違約。取消超前點播功能的訴訟請求也包括在內，法院認為，服務于需求的產業(yè)模式應當被包容，在會員付費基礎上，深挖需求，貼合用戶，催生差異化、配適型的個性化服務，并由此探索新的視頻排播方式，本無不妥。“需要關注的是，商業(yè)模式的健康發(fā)展和運行是建立在遵循商業(yè)條款、尊重用戶感受，不違反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基礎之上?！?/p>
吳聲威在其個人微博寫道，對于判決的內容及法庭論述比較滿意，不過合同訴訟存在相對性，訴訟結果只能針對其個人，不能惠及大多數人。而更多的用戶在相關話題的評論中發(fā)問：超前點播的劇集那么多，既然如此，是不是應該也看看其他平臺？
超前點播爭議：會員的變相降級
從視頻平臺用戶的角度講，花錢開通會員的原因不外乎兩點，一是搶先看，二是去廣告。超前點播惹怒會員，正是因為搶先看被設置了門檻——會員的確可以搶先看，但只要再花錢，還可以更超前，似乎永無止境。
吳聲威在接受新浪科技采訪時表示，如果用戶在《慶余年》超前點播推出后購買愛奇藝黃金VIP會員，由于會員服務協(xié)議已經做出更改，那么是需要受到相應條款約束的，但對于在超前點播推出前就已經是愛奇藝黃金VIP會員的用戶來說，超前點播使他們失去了提前觀看劇集的權利，愛奇藝相當于違約。前述愛奇藝黃金VIP會員就曾吐槽，超前點播稀釋了自己的會員含金量，等同于會員的變相降級。
爭議之中，騰訊視頻和愛奇藝承認對會員的告知不夠到位，不夠體貼其消費心理，并強調初衷是滿足用戶更多元的內容需求。吳聲威認為，視頻平臺在推出超前點播時處理得不夠好，更應該以一種更柔和的方式，尊重用戶的選擇，在變更條款時給用戶提供可以退出的機制，例如在用戶因條款改變不再使用會員時適當退回費用。
上海漢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李旻也提到，視頻平臺可以在會員原有權利基礎上做出增設，但并不能通過延伸新的產品和服務阻礙、覆蓋或限制原有的會員權益，在滿足這一點的前提下，其他服務可以兼顧使用。
在這個過程中，可能引發(fā)的盜版泛濫同樣值得關注。在《傳聞中的陳芊芊》開啟超前點播后，Baidu云、微信等立刻成為了盜版的集散地，微博上傳播的視頻片段下，不乏支持正版的呼吁。盜版似乎成為了超前點播下熱門劇集逃不掉的宿命，《陳情令》如此，《慶余年》也是如此。盡管中國版權協(xié)會版權監(jiān)測中心主任吳冠勇曾解釋，盜版行為與超前點播沒有必然聯(lián)系。但盜版這個橫插出來的變量，卻讓視頻平臺的非付費用戶跑得比黃金VIP會員和為超前點播付費的用戶還要快，用戶心理難以平衡，視頻平臺也承受了巨大損失。
會員滲透困境下ARPPU亟需提升
視頻平臺走超前點播這條路的動機很簡單，擴大營收，爭取早日擺脫虧損——優(yōu)酷、愛奇藝和騰訊視頻的虧損已經是老生常談。
財報顯示，愛奇藝2020年第一季度財報凈虧損29億元，去年同期為18億元，同比擴大虧損。此外，愛奇藝廣告營收已經連續(xù)四個季度負增長——有宏觀經濟因素的影響，也有短視頻平臺帶來的沖擊。與此同時，會員服務營收為46億元，同比增長35%，在總營收中占比達60%，截至3月31日，愛奇藝總訂閱會員人數為1.189億人。
愛奇藝會員增速情況
但包括愛奇藝在內的視頻平臺們依然要面臨會員滲透困境，當跑馬圈地的時代終結，在縫隙里收割用戶又日益艱難時，也許更應該考慮的是提升一下過低的ARPPU，2020年第一季度愛奇藝每月ARPPU約為13元，僅是Netflix的六分之一。
超前點播開始遍地開花，但它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以《陳情令》為例，網傳騰訊視頻最終點播營收超1.5億元，其去年第三季度的付費會員數量為1.002億，在這一基礎上估算，該劇超前點播對這一季度ARPPU（每付費用戶平均收入）的提升還不到1.5元。
而繼愛奇藝創(chuàng)始人兼CEO龔宇在財報電話會議上提到會員體系的細分后，愛奇藝推出了全新會員服務——星鉆VIP會員，可免費觀看愛奇藝超前點播劇集和星鉆影院電影內容，會員權益也進一步得到拓展，涵蓋FUN會員、文學會員、體育大眾會員、VR會員等多會員權益，用戶可通過移動設備、電腦、智能電視、平板電腦、VR設備享受星鉆VIP會員服務。當然，價格也提高了——星鉆VIP會員單月購買為60元，與之對應的是，黃金VIP會員單月購買為19.8元；星鉆VIP會員連續(xù)包年為398元，新用戶購買星鉆VIP會員月卡首月價格為12元，是黃金VIP會員的2倍，后者為6元。
愛奇藝星鉆VIP會員付費頁面截圖
用戶搖擺之下，平臺的銜接難題
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教授杜穎在庭審直播中分享了自己的觀點：“我覺得這個案子中，法院實際上很好地平衡了消費者利益保護和互聯(lián)網企業(yè)的健康發(fā)展?！彼J為，這一判決的目的是為了整個視頻行業(yè)能夠不斷健康向前發(fā)展，讓用戶有更多的好節(jié)目可看，平臺也能既獲取用戶、又賺到利潤，促進良性循環(huán)。
判決之外，罵聲之中，超前點播依然在繼續(xù)向前。前述愛奇藝黃金VIP會員告訴新浪科技，盡管自己對視頻平臺推出超前點播十分不滿，還是沒能忍住，為其掏了錢包。“這也是我作為用戶的一種矛盾心理，足以說明超前點播這種行為的誘惑力和強迫性。”他說道。
用戶愿意為自己想看的內容付費，但怎樣落實到具體的付費方式上，目前要畫一個大大的問號。在吳聲威看來，當選擇維權的用戶逐漸增多，平臺或將在這一領域進行風險規(guī)避，最可能的方式是在改變會員權益時履行告知和協(xié)商業(yè)務。他指出，用戶具有內容付費意向，這一點毋庸置疑，無非是視頻平臺能否銜接好的問題。另外，從免費到收費，這個過程其實很難跨越，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點，也是視頻平臺必須去思考的課題。
至于用戶，如果你接受超前點播，你希望為何種內容付費？如果你拒絕超前點播，你會轉身去觀看盜版嗎？如果視頻平臺以一種更考慮用戶感受的方式將超前點播模式送到你的面前，你會因此買單嗎？平臺有平臺的思量，作為用戶的你，自然也會有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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