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圈開年第一個大新聞便是噩耗，磚叔 Ken Block 遭遇意外離世。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不大，因為 Ken Block 其實與主流之間依舊相隔甚遠，他幾乎不屬于商業(yè)意義上的那個汽車世界；說不小，因為他又是當之無愧的當今汽車亞文化第一人，非主流“破圈”的全村希望。
很多訃告給 Ken Block 的 title，是聽著挺正規(guī)的“拉力車手”，而這并不合適。磚叔固然是跑拉力起家，但競技生涯一直就不上不下，也才有了 2010 年前后在 YouTube 上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Title 順位第一個放“著名拉力車手”，有點像說魯迅是著名醫(yī)生兼作家。
所謂上帝關上一扇門打開一扇窗，Ken Block 教科書般地示范了這句話。職業(yè)競技跑不出頭又如何？視覺表演一樣可以當飯吃。也許你對漂移這一卦完全不感興趣，但憑借出神入化的漂移技巧和嘆為觀止的驚險視覺，汽車圈子里極少有人是完全沒聽過 Ken Block 的大名。
在過去，漂移，尤其是純視覺炫技性質的漂移表演，要么屬于“給大伙兒露一手”式的賽博舞獅，要么淪為 local 版《速激》的鬼火作死。哪怕日本早就有了 D1 GP 這樣的職業(yè)漂移表演賽，也難以扭轉“漂移”二字附帶的黃毛、鬼火、怕交警的形象。
如果一直混 WRC 之類的“正規(guī)”拉力賽場，Ken Block 將永遠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背景板車手，但當他穿針引線般唯手熟爾的漂移手藝，加上豐富驚險的場景與視覺設計，再趕上了視頻網(wǎng)站崛起的時代助力，事情便有了魔法般的質變。
這個故事充滿了時代感：這幾乎是第一次，一項完全拋棄了運動健體之掩飾、赤裸裸以視覺炫耀為目的的汽車“偽運動”，可以為最主流、最保守、最體面的公眾人士所接納，甚至，所追逐、所崇拜。
再與鬼火無關，可同上流有染。在磚叔面前，后來撒鹽哥都是后生弟弟。
背景鋪墊了這么久這才說到關鍵，這位把“歪路”走成正道的“主流化非主流”Ken Block，實際上生于 1967 年。沒錯，可能比我們很多年輕讀者的父母還要早一代。形象上叛逆作死之極無人能出其右，生理上卻完全跟“年輕”沾不上邊。
對于這一代和下一代年輕人而言，當面對著后新四化時代的所謂智能電動車，汽車作為“大玩具”的屬性和故事，還會繼續(xù)下去嗎？
去玩具化，由來已久
老《Top Gear》三人組每次說到世紀之初汽車運動的蒙昧期，經(jīng)常喜歡講這么一個段子：大家每到周末就開開心心，去看某某公爵和某某伯爵們開車競相自殺丟胳膊斷腿兒。
汽車作為大玩具的屬性，一百多年前出道即巔峰。
汽車的玩具屬性，其實無外乎那么幾個層面的元素構成：聽覺、視覺、感覺。Ken Block 的視頻，貫穿始終的便是刺耳的聲浪和彌漫的白煙，倘若沒有這些刺激觀眾的感官，再極致的駕駛技術、再驚險的環(huán)節(jié)設計，也制造不出 Ken Block。
今天電動車興起，全然干掉了聽覺層面，又因為體重問題大幅削弱了視覺；車企的主動選擇和智能化的客觀變化，作為感覺層面的駕馭感也受到了挑戰(zhàn)。
但這一切其實并非自電動車而起，而是自始至終一直在進行著。過去的一百年間，汽車從噴著黑煙的怪物，變成除了二氧化碳幾乎無污染的好孩子；從 1.5L V12 的嘯叫，到超跑都得刻意動用閥門加大嗓門；從輕易拉手剎甩尾的 86 上山了，變成前驅買菜卡羅拉大行其道。
與其說汽車的玩具屬性在消退，不如說是汽車的工具屬性不斷被提純。玩具屬性只是汽車發(fā)明初期所附帶的，少數(shù)群體追求的副產(chǎn)品，隨著人們對于危險、效率的認識和重視，順水推舟地不斷被主流世界所扼制和削弱。
這個過程中不斷有視汽車為娛樂的個體，用各種方式明里暗里去抗爭，比如在法規(guī)的夾縫中爭取生存空間，比如專門開辟也因此帶來門檻的規(guī)范化競技，再比如為汽車的樂趣賦予商業(yè)價值。
似乎也只有在汽車剛剛發(fā)明的早期，保有量還沒有大到輕易可以造成安全隱患，民眾對交通參與者的安全底線也并未有意識地提高，所有人對汽車在污染、效率、安全等方面的負外部性缺乏足夠認識的那一小段時間里，汽車的玩具屬性才是被無保留、無條件充分釋放和表達的。
這大概也是另一種層面上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承擔的社會角色越重要，占人類生活的比重越大，越會受到多方面的制約和管控，并且在整體利益與個體享受可能顧此失彼時，這種制約和管控一定會以前者為根本訴求。
尋找商業(yè)價值的新支點
并不是說宏觀歷史視角下，汽車的玩具角色一直在走下坡路，汽車就注定要徹底被工具化。過去幾十年間，汽車作為成人玩具的重要屬性一直深入人心，這并不是無法主觀能動去動搖影響的。
主要的撬動者是商業(yè)需求。為了獲取更高的利潤率和超額收益，車企內(nèi)在有建立更富內(nèi)涵之品牌的動力；作為行駛機器，殊途同歸的灌輸路徑是高性能或者通過性，于是車企要向消費者解釋和引導感受駕馭樂趣，支持汽車在去玩具化的道路上喘息和反彈。
單純的交通工具也能創(chuàng)造出高低分級，但一分錢一分貨的方式，超額收益容量過于狹小。相反當感性的需求被創(chuàng)造出來，也許并不需要實際落到消費者手中，這就創(chuàng)造出了套利般的誘人空間。一位心理上熱衷于駕控的精神車手，完全可能徒為一套運動包圍買了單。
一旦有了利益驅動，往往就不愁方法，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
只是以當下的靜態(tài)視角來看，目前代表著汽車“大玩具”屬性的那些典型標簽：高性能駕駛機器、戶外探險 off-road，正在智能電動時代經(jīng)受著挑戰(zhàn)，車企們又暫時還未尋到新的出路。玩具依然會是玩具，但玩法可能全然不同。
像燃油時代最主流的路徑是性能，從 F1 到房車賽到超跑再到高性能版最后到街車乃至后市場改裝界，在燃油車時代是久經(jīng)歷練、顛撲不破的經(jīng)典鏈條。造超跑、高性能版，永遠是品牌上升的高效路徑。
而這在電動化的這幾年幾乎被證偽，模仿 F1 的 Formula E 電動方程式經(jīng)歷了初期的火爆，卻并未吸引到實際的觀眾群體。近兩年賽事風頭急轉直下，熱衷場地賽的 BBAP 四家巨頭相繼退出，甚至是回到了 F1 和 WEC 這樣的傳統(tǒng)賽事。
電動超跑的玩法越來越?jīng)]譜。蔚來 EP9 保持在不量產(chǎn)、不上街的原型車狀態(tài)，最大程度控制著投入 / 虧損。特斯拉 Roadster2 跳票了足足三年，沒有任何急于量產(chǎn)的跡象。真的去造超跑、造跑車，反而成了品牌 / 聲量落后的車企為了尋求關注而做的決定。
最新的嘗試路徑，是燃油車世界中的第二選擇，硬派越野或者泛越野穿越風格。比亞迪的高端品牌仰望，東風進軍民用的猛士，甚至包括美式的 Rivian 和悍馬，都或多（大 G 路線）或少（攬勝路線）包含了“調(diào)用高通過性為價值背書”的意圖。
這樣的故事能不能講得通，是否比電動超跑更有眉目，走一步看一步。無論是電動超跑還是越野，人們實際利用其玩法的可能性相對燃油同類小了太多。能力幻想與實際用途之間潛在連接的牢固度，還能不能支持消費者為這點可能性買單，尚且沒有樂觀的邏輯在。
“數(shù)碼終端”是眼下最受追捧的敘事方式。但首先今天哪怕是數(shù)碼設備本備，也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價值背書的能力，已經(jīng)沒有某類數(shù)碼設備能為個人形象帶來巨大價值了：十年前有智能手機，有 iPhone 4，今天能打的一個也沒有，折疊屏 AR 都不夠。
其次汽車成為數(shù)碼終端不假，但在今天這個時代 —— 連體脂秤都數(shù)碼終端化了，“成為數(shù)碼終端”又能代表什么呢？能夠支撐何種想象空間的多少價值呢？這個邏輯也許成立，卻未必能用于“汽車玩法”的新故事上，成為數(shù)碼終端反倒是工具化的表現(xiàn)。
悲觀一點講，我們有可能走到了會將汽車視為“大玩具”的最后路口。汽車走向純粹工具化的歷史趨勢中，可能存在一個這樣的質變點，從此汽車的玩具屬性變得可忽視得低，人類對于超大號玩具的追求，可能轉移到其他某種消費品。
如果把“計時工具”作為一個大類來看，這種故事不是沒有發(fā)生過。18 世紀寶璣用自己后 40 多年為瑪麗皇后制作復雜懷表的時候，不會理解有一天人們將根本不在乎彼此用什么看時間。
樂觀一點講，沒有什么大額消費品能真的徹底工具化，這是人類的感性需求所決定。只是 Ken Block 乃至你我熱愛駕駛的個體，對于汽車玩樂屬性的“駕控、極限、肆意”的定義，完全有可能被另一種玩具的表現(xiàn)形式所取代。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autocarweekly （ID：autocarweekly），作者：嗷嗷胡
廣告聲明：文內(nèi)含有的對外跳轉鏈接（包括不限于超鏈接、二維碼、口令等形式），用于傳遞更多信息，節(jié)省甄選時間，結果僅供參考，IT之家所有文章均包含本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