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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經(jīng)成為我大腦的一部分，在余生里，我可能都將被這個任務所困擾?！?/p>
1997 年，年輕氣盛的巴特雷斯?德西萊（Patrice Désilets）剛剛從蒙特利爾大學畢業(yè)，正在找工作。當時育碧蒙特利爾工作室成立不久，但 23 歲的德西萊原本并沒有打算成為一名游戲開發(fā)者。
“這和我的理想職業(yè)相差甚遠。我在大學學的是電影和戲劇，想著今后會拍電影，不過也向育碧投了簡歷，因為我也是玩家?！?/p>
德西萊上世紀 80 年代就接觸到了游戲，尤其喜歡《Choplifter》《淘金者》和 Apple II 電腦上的游戲。在參加育碧面試時，他對如何制作游戲一無所知，不過面試倒是進行得很順利。
在某種程度上，正是由于缺乏專業(yè)經(jīng)驗，德西萊才獲得了育碧的工作機會?！耙驗樗麄兣既话l(fā)現(xiàn)了一個興趣廣泛、知識廣博的家伙，而且還懂游戲?！钡挛魅R不了解游戲設計的那些既定規(guī)則，所以與一些從業(yè)多年的同行相比，他會更愿意嘗試做出改變。
“波斯王子”
《時空英雄》（Hype: The Time Quest）是德西萊在育碧參與開發(fā)的首款游戲。如今回頭來看，它似乎激發(fā)了德西萊對時間的癡迷，這種癡迷貫穿了他的整個職業(yè)生涯。“時間是我們無法掌控的唯一維度，這很有吸引力。因此我認為，將時間用作游戲核心幻想的基礎是很酷的。”
在《時空英雄》中，德西萊和團隊的其他成員試圖向經(jīng)典日式 RPG《超時空之鑰》致敬?！坝堂商乩麪柺且患倚鹿ぷ魇?，育碧只給這里派來一些經(jīng)驗豐富的制作人，沒有招募任何資深設計師，幾乎所有人都是大學剛畢業(yè)，我們不得不邊做邊學。”
年紀輕輕就開始挑大梁，德西萊是否感到緊張？“真的沒有，那時才 23 歲，有一份工作就很快樂?！?/p>
上世紀 90 年代末，游戲行業(yè)經(jīng)歷了巨大變化。德西萊覺得，當時入行的那些人是行業(yè)的最后一批開拓者。如今他仍然對任天堂在《超級馬力歐 64》中實現(xiàn)了操作、畫面、關卡結構等方面的全面 3D 化感到驚訝，因為當時市面上的大部分游戲仍然是以 2D 思維來設計的。
幾年后，德西萊被育碧任命為《波斯王子》重啟項目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盡管他對前作并不怎么熟悉?！白畛醯摹恫ㄋ雇踝印氛Q生于 1989 年，動畫效果很好，擁有豐富的解謎元素，所以重啟的作品中，我試圖保留那些深受人們喜愛的核心特色，并在此基礎上制作一款新游戲?！?/p>
在育碧蒙特利爾，德西萊帶領團隊制作了《波斯王子：時之沙》，以一種巧妙的方式，推動這個系列完成了從 2D 到 3D 的過渡。一方面是 3D 時空提供了新的設計理念，一方面是難度的降低?！坝螒蚶锏南葳搴透鞣N障礙物之間的間隔，總是比玩家每次跳躍的距離稍微小一點?！钡挛魅R說，“當然玩家仍然可能犯錯，但在操作上不再需要像素級的準確度，另外別忘了時光倒流技能…… 這讓我們既能保留系列的核心部分，也就是玩家會死很多次，同時又不會導致太強的挫敗感?！?/p>
德西萊回憶說，是某天夜里他看電視劇時突然萌生了設計時光倒流功能的念頭：由于錯過了劇里的一段對白，他不得不回放重新觀看那幕場景。接下來，他在團隊內部分享了這個想法，并贏得了程序員馬丁?塞維尼的支持?！八闹С指淖兞宋业囊簧瑹o論你做什么，永遠都需要同伴。”
“刺客信條”
《波斯王子：時之沙》獲得成功后，育碧將開發(fā)下一世代“波斯王子”作品的任務交給了德西萊，還要求他“重新定義動作冒險游戲”—— 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藏在“美女制作人”婕德?雷蒙德身后。不過，“波斯王子”這個系列的一些局限性也讓人束手束腳，難以實現(xiàn)具有突破意義的重大創(chuàng)新。與此同時，《波斯王子：時之沙》的直接續(xù)作被交給內部的其他團隊制作，但銷量并不理想，育碧因此想要改變游戲的背景。在這些因素影響下，德西萊開始深入研究歷史，最終從一個講述山中刺客的古老神話中吸取了靈感。
他們決定制作一款代號為“波斯王子：刺客”的游戲，兩年后更名為《刺客信條》。與《波斯王子：時之沙》不同，初代《刺客信條》允許玩家在地圖上自由探索，也保留了“波斯王子”系列的部分精髓，例如劍斗、平臺跳躍，還有通過虛擬現(xiàn)實機器 Animus 實現(xiàn)的另類“倒帶”功能。當然更重要的是，Animus 將現(xiàn)代與古代結合的敘事框架完全突破了“波斯王子”的原有設定。
雖然《刺客信條》講述了一個刺客的故事，但殺人并不是游戲的重點。初代主角常常質疑自己做任務的動機，反思是否要遵守規(guī)則，或者這么做是為了什么。這個主題由此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2007 年一大批游戲開始探索自由主題，《刺客信條》和《生化奇兵》就是 3A 大作中的典型代表，它們在隨后 10 年間影響了許多其他作品。
“身為人類，這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問題，總是被人要求循規(guī)蹈矩，努力壓制內心的想法，但我們應該這樣做嗎？我為什么要遵守規(guī)則和教條？這是一場斗爭。”德西萊說。
這也與他的設計理念有著密切聯(lián)系?！拔以噲D喚起玩家的某些感覺，而非情感，因為玩家不會永遠遵守規(guī)則，往往會隨心所欲地游玩，不經(jīng)意間就可能破壞你精心構建的故事?！?/p>
考慮到規(guī)則與玩家行為之間的矛盾，對如何通過游戲來講故事，德西萊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方法論。“故事必須與游戲特色、機制相呼應，否則就很容易被玩家搞砸。比方說，在《波斯王子》中，當王子激活他的力量時，宮殿就會震動起來。這就為玩法創(chuàng)造了一個情境，否則人們很難理解為什么一座宮殿里到處都是斷壁、危險和各種平臺。”
“既然它是《波斯王子》，設置陷阱也很重要，但為什么宮殿里會有陷阱？這是因為玩家觸發(fā)了防御系統(tǒng)。你必須編寫一個有開始、結局和人物演進的故事，但故事的另一面是：宮殿里以前沒有陷阱，現(xiàn)在卻有了。這就是游戲的故事塑造?！?/p>
事實上，許多游戲作品都存在敘事失調的問題，德西萊的方法或許有助于問題的解決。“阿泰爾和艾吉奧同為‘刺客信條’系列主角，但他倆的最大區(qū)別是，艾吉奧的故事更符合玩家的心路?！钡挛魅R舉例說，“艾吉奧起初只是個懵懂無知的意大利少年，根本不知道怎么當刺客，所以他會和玩家一起學習。相反，阿泰爾從一開始就是優(yōu)秀的刺客，所以我們必須找辦法來移除這些能力，從而為玩家提供一種不斷進步的感覺?！?/p>
“歷史學家”
《刺客信條 2》發(fā)售后，德西萊離開育碧，加入了剛剛成立的 THQ 蒙特利爾工作室，并著手開發(fā)下一款游戲《1666：阿姆斯特丹》（1666: Amsterdam）。然而沒過多久，THQ 宣告破產(chǎn)，公司旗下部分資產(chǎn)被育碧收購，德西萊也重新回到了育碧。2012 年，德西萊被育碧解雇，隨后花了幾年時間與前東家打官司，試圖拿回《1666：阿姆斯特丹》的所有權。經(jīng)過長達 3 年的法律戰(zhàn)，雙方最終在 2016 年達成庭外和解。
“育碧覺得我想搞砸這件事，可這從來不是我的本意。說實話我根本不關心別的，只想拿回自己的東西，保護自己，我對育碧沒有惡意。當然那幾年確實發(fā)生過一些不太和諧的插曲，但已經(jīng)都過去了。”
如今，《1666：阿姆斯特丹》可能會成為德西萊未來的項目之一?？紤]到多年來外界對它的猜測，德西萊是否擔心長久的期待反而會令玩家失望？“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最怕自己淪為下一個堂吉訶德，一生都在追求某個項目，卻永遠無法得到，但我并不害怕制作這款游戲。與 10 年前相比，我對《1666：阿姆斯特丹》的設想已經(jīng)變得大不一樣，因為作為游戲設計師和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我也跟那時候完全不同了。”
德西萊說，在育碧十幾年的工作履歷，使他被很多投資者視為“歷史學家”—— 當?shù)挛魅R尋求投資時，幾乎所有潛在投資方都要求他創(chuàng)作一款歷史題材的游戲。“他們想要下一款《刺客信條》。”
從某種意義上講，歷史成了德西萊的個人品牌，這是否讓他感到困擾？“不會。就個人而言，我喜歡制作歷史題材的游戲，雖然這并不容易，需要花更多錢。實際上，我的確制作了一款真正包含我自己想法的史前游戲：它關乎感覺、玩法，幾乎沒有任何具體歷史事實的呈現(xiàn)?！?/p>
德西萊制作的歷史游戲不僅僅是游戲，而是反映了他對人類歷史的興趣，具體來說，是對時間的癡迷、對社會發(fā)展的敏銳觀察和獨到見解?！拔掖_實對人類如何進化和改變很感興趣。與祖先相比，我們已經(jīng)變得完全不同。我認為很多人之所以對歷史著迷，是因為我們和過去相比差異巨大?！?/p>
《先祖：人類奧德賽》（Ancestors: The Humankind Odyssey）是德西萊帶領團隊制作的最新歷史題材游戲，在 2019 年推出，迄今為止累計售出超過 100 萬份。作為獨立工作室 Panache Digital Games 的創(chuàng)始人，德西萊掌管著自己的公司，但他說，自己并不喜歡發(fā)號施令，這也是 Panache 采用混合辦公模式的原因之一。
“我們這里沒有周一?！钡挛魅R解釋說，“不會每周一開會，所以不會因為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周而感到焦慮。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看牙醫(yī)、去銀行，或者業(yè)余弄自己的項目…… 我不想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p>
德西萊對游戲的開發(fā)周期也有非常個人化的見解，它將開發(fā)拆分為 3 個階段，分別是“推銷”“游玩”和“講述”。在“推銷”階段，開發(fā)者需要想方設法闡述自己的想法，力爭贏得團隊的認同。為此，你可以構建原型，或者制作一個最小的可玩版本，用于展示美術、創(chuàng)意和技術方向?！八仨毮茏屇阋詾楹溃⑶铱梢哉故居螒蛱厣??！?/p>
接下來的“游玩”階段包括前后期制作?！斑@時候看起來還很糟糕，沒有故事，但沒關系，你需要專注于樂趣、操作方式、機制，以及每分每秒的可玩性?！?/p>
到了第三階段“講述”，一旦開發(fā)團隊已經(jīng)充分理解游戲機制和玩法循環(huán)，就可以利用它們來講故事了。
德西萊透露，《先祖：人類奧德賽》的開發(fā)團隊只有大約 25 名成員。15 年前，獨立工作室創(chuàng)作游戲非常困難，但隨著技術的發(fā)展，許多工具使我們無須從頭開始來創(chuàng)作內容。他還指出，游戲產(chǎn)品并不是量級越大越好、玩法越多越好 —— 精確更加重要?！爸灰阏嬲业搅恕猛娴臇|西’，那么根本不需要 250 人來制作游戲?！?/p>
無論如何，德西萊永遠不會忘記在初代《刺客信條》開發(fā)期間，育碧交給他的一項任務 —— 重新定義動作冒險品類?！八呀?jīng)成為我大腦的一部分，在余生里，我可能都將被這個任務所困擾。”
本文編譯自：http://www.gamesindustry.biz/ patrice-desilets-and-his-lifelong-obsession-with-time
原文標題：《Patrice Désilets and his lifelong obsession with time》
原作者：Andrea Mader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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