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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人情游戲里的張家姐妹

觸樂 2023/10/15 18:16:12 責(zé)編:夢澤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觸樂 (ID:chuappgame),作者:彭楚微

在過去,農(nóng)村的禮儀開支不全是浪費和奢侈,這些開支在社會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而在如今,它們似乎正在變成一種牢籠。

張冬蘭在為人情發(fā)愁。

2023 年 9 月 29 日,第一波返鄉(xiāng)的人們陸續(xù)到家。黑色的轎車駛?cè)朐鹤?,李國柱一家人回家了?/p>

停車時,車輪碾到了院邊曬著的一捆黃色毛豆,聲音驚動了張冬蘭。她從廚房出來,看到李國柱站在院子里說話。李國柱是張冬蘭丈夫的大哥,平時在深圳做生意,屬于張冬蘭丈夫這邊最活躍的親戚。這次李國柱是帶著一家人回來的。張東蘭看到出生剛滿一周歲的侄孫子躺在侄媳婦的懷里大哭,侄子們正從車廂搬下行李。她招呼兒子去幫忙,自己轉(zhuǎn)回樓上,從臥室抽屜里翻出紅包袋,塞進數(shù)好的鈔票。

人情紅包需要現(xiàn)金

30 張百元鈔票整齊地疊放在抽屜里。放假前,張冬蘭從農(nóng)村信用社取出了這筆錢。回家路上,她遇見熟人,人家問她干什么去了,她把手塞進口袋,一甩肩膀,說:“唔,拿做人情的錢唄?!?/p>

李國柱善于交際,他樂意請大家吃飯?!按蠹摇卑ㄋ麅蓚€弟弟和一個妹妹的 3 個家庭。這次國慶,李國柱回村,除了過節(jié)外,也打算做給孫子李果做“周敬”,就是辦席慶祝李果周歲。

張冬蘭管“周敬”稱作人情往來。人情的核心是紅包。在飯桌上,每家大人都要給李果一個紅包。每個紅包裝著 200 元,因為張冬蘭的兒子已經(jīng)成年、單獨為家,所以兒子一家也得給李果一個紅包。

兒子手頭緊,張冬蘭代他出錢,30 張鈔票變成 26 張。

在張冬蘭所在的福建省龍巖市張坊村,“人情”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詞。

傾斜的秤

在李國柱家吃過晚飯,大家圍著李果噓寒問暖了一番,都給了紅包。

做過人情,人們?nèi)齼蓛傻厣㈤_,坐在院子中央看月亮。借著月色,張冬蘭看到一個影子由濃到淡地在院子門口出現(xiàn)。張冬蘭搬著凳子走向門口,才看清來的人是她的妹妹張春蘭。

“做人情呢?”張春蘭沖張冬蘭張了張鼻孔,示意自己聞見了酒味。她的眼神指向坐著的李國柱。

張冬蘭順著妹妹眼神看過去,臉頰上的褶皺一伸一縮地說:“又請我們吃飯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張春蘭才安慰說:“哎,(起碼)他家就一個小孩。”

今年國慶期間,張春蘭準備的人情費是 2000 元,比張冬蘭少,但她的壓力比她的姐姐大。

張春蘭的丈夫在 2 年前去世,留下她和兒子單過。在去年之前,張春蘭沒有受到太多人情壓力,因為兒子出生早,讀書晚,去年還沒畢業(yè)。每逢人情交往的場合,她只要帶上兒子出席,都能收到紅包,紅包一來一回,人情的收入和支出總能持平。

到了今年,張春蘭才意識到人情有多花錢。兒子畢業(yè)了,找了工作,剛好能養(yǎng)活自己,這意味著家族的人不再會以各種理由給她塞寫著“學(xué)業(yè)有成”的紅包。與此同時,疫情這幾年,她的幾個哥哥嫂嫂一個接一個地生小孩,需要人情交往的場合變多了。

她自己也到了退休的年紀。今年 9 月,張春蘭在鎮(zhèn)衛(wèi)生院的工作剛剛結(jié)束,失去了收入的她,才發(fā)覺人情成了開銷大頭。

國慶假期是第一個難關(guān),在外的親戚朋友們紛紛在此時回村。親戚、朋友和同事都抓住機會,扎堆在這個時候辦喜事。

她的 2000 元人情費是這樣計劃的:3 場婚禮各出 300 元,家族的一個叔叔生日出 200 元,侄子出生一個月的“姜酒”出 300 元 —— 此外,還有一個大頭,大哥在 9 月搬了新家,國慶回來請客,要出 600 元紅包。

“你搞什么給 600 元?要面不要錢?”張冬蘭打斷妹妹的傾訴。

張春蘭感到被誤會,有點不滿,語速飛快地解釋:“兒子畢業(yè)的時候,大哥給過 600 元紅包,這次得還。”

說完,她反問張冬蘭:“李國柱上次搬家你出了幾多?”

“1000 元?!睆埗m說話的時候,臉縮成一團,“兒子搬家他給了 1000 元,之后他搬家我就得給這個數(shù),但他已經(jīng)搬了 4、5 次家,總共給出 5000 多元,收不回來的?!?/p>

兩個人再次沉默。

院子四周是張冬蘭丈夫幾個兄弟的家

張冬蘭說人情往來像“秤”。在她心底就有一盞秤,一側(cè)是付出的人情,另外一側(cè)是收到的人情。人情的淺重體現(xiàn)在紅包里鈔票的張數(shù)上,很直觀。同時,人情還有不那么直觀的地方,它往往反映著一家人生活的紅火程度。又隱隱地和當(dāng)下與未來聯(lián)系在一起 —— 自己的兒子是否爭氣?是否買得起房,考得上博士,又或者能生好多小孩?

換句話說,今天付出的人情是否能在未來收回?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這盞秤存在的意義。張冬蘭發(fā)的愁中,有遙遠的部分:天平正在逐漸朝著付出那一側(cè)傾斜,她手上的籌碼已經(jīng)不多,別人家的籌碼卻還在源源不斷地上場。

人情游戲

比起不假思索地投入這場游戲的張冬蘭,張春蘭更清楚地想過“人情”的意義。

在張春蘭看來,人情交往讓每個人都在同事、朋友、親戚心中留著一筆賬。基于這筆人情賬構(gòu)成的交往規(guī)則中,不允許有人離場,每個人都要牢牢記住所有參與者,這樣才能“不虧本”和“不被人惱”。

張春蘭在 1975 年出生,初次參與人情交往是在自己滿月的時候。

鄰居堂叔們喝著紅糖和大米熬成的甜湯,把裝著人民幣的紅色信封送到她的手中,她下意識地抓住,于是,游戲開始了。

在她漫長又短暫的單身時代,就是這些人和他們的子女構(gòu)成了環(huán)繞她的人情圈子。在 1997 年 6 月,她結(jié)了婚,又得到了丈夫那邊的人情圈子,兩個圈子形成一個更大的圈子。

張春蘭活了 48 年。在這 48 年里,她經(jīng)歷過許多大事:出生、滿月、滿一周年、每年的春節(jié)和生日;她還經(jīng)歷過諸如第一次從發(fā)高燒中生還、考上當(dāng)?shù)夭诲e的中學(xué)、父親的離世等等突發(fā)的意外。在所有的大事和意外中,都充斥著人情往來。

在她成年之前,和許多同齡人一樣,她收到的紅包在口袋里留不過一天。當(dāng)天晚上,她要把紅包如數(shù)上交,還要記住每個紅包是誰給的。母親會把這些紅包拆開又合上,留到日后原封不動地還給別人。

換句話說,當(dāng)她真正意識到什么是人情、在她有能力思考這套規(guī)則時,圍繞她本人的人情交往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在不知不覺間,她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已經(jīng)把人情來往看成是生活的一種部分,深深接受了。

在中秋,村里有許多人為人情請客吃飯

張春蘭第一次主動參與這場游戲,是從職高出來工作的第一年。

那年,她的姐姐生了雙胞胎,她把第一個月發(fā)的 400 元工資都塞進紅包給了姐姐。那時的張春蘭把紅包看成是表達情誼和喜悅的方式,她以為“人情”中情誼是最大的,但在此之后,當(dāng)學(xué)校的老同學(xué)請她參加婚禮時,她就不得不借錢來做這個沒那么多情誼的人情了。

最初的幾筆人情做下后,她開始和同輩人一樣,忙于計算怎么收回人情。對 20 多歲、沒有牽掛的張春蘭來說,每一筆人情交往都是一種支出,就像是這場游戲的入場費一樣,要想收回最初付出的那些人情,她就得維持這些人情往來,繼續(xù)玩下去。

從這個角度說,人情往來像是一場游戲。你無法掌握游戲的開始,但只要開了頭,玩家就會越陷越深,失去一些自由。在結(jié)婚時,張春蘭曾經(jīng)想過:“不辦隆重的婚禮,簡單在家里吃頓飯算了?!钡蚣依锓磳ψ髁T:不在酒店辦婚禮,就不好意思做人情,沒有人情,就會少收一大筆錢。

婚姻之后,是生子,喪父,把兒子拉扯成人。張春蘭的年齡越來越大,她發(fā)覺,自己要做的人情也越來越精細。

在張春蘭父母那一輩,大家過著差不多的生活,人情的支出和收入總能達成一種平衡。

等張春蘭到了這個歲數(shù),她越來越感覺到要維持平衡非常困難:總有人在規(guī)則中占據(jù)優(yōu)勢,這種優(yōu)勢直觀體現(xiàn)為總有人做人情的機會多,“多”既因為有人性格“愛嚷嚷”,愿意把任何值得慶祝的事情都拿出來作為人情辦;也因為總有人生活過得好,多子多房,或是子女爭氣,有數(shù)不完的人情可以辦。

這幾年,掙錢好像變得更難了,于是大家更加爭相尋找理由做人情。每個人都想要拿到以前鋪墊下的錢。但一年下來,總有人沒收到錢。沒收到錢的人,在張春蘭和張冬蘭的眼里,就是她們這樣少兒少女的人。

張春蘭覺得這和自己性格也有關(guān)系:“自己這樣圖輕松,不好張揚的人很吃虧?!?/p>

張冬蘭同意這點,她抱怨:“做人情除了花錢外,要花的時間和力氣也不少。”

今年的十一長假,張冬蘭的兒子只能在家待 3 天,張春蘭特意請了 3 天假,但第二天她就收到了電話,她在深圳的親弟弟回家了,準備在縣里辦女兒考上碩士的“升學(xué)宴”。為此,她得早起趕車,乘一天只有兩趟的中巴車去縣上,直到晚上再回來,這幾乎是在浪費假期。

“升學(xué)宴”被安排在 10 月 1 日。張春蘭在中秋節(jié)這天來找張冬蘭,就是想商量這件事。

“芳子升學(xué),你打算給幾多?”張春蘭問。

“給 600 元。你兒子考大學(xué),他給的就是 600 元?!睆埗m壓低聲音,試探性地說。

“憑什么給 600 元?考研究生和考大學(xué)不一樣吧?”張春蘭的聲音時高時低,說到錢時高。

張冬蘭忽然明白了張春蘭的意思,臉?biāo)沙谙聛恚骸澳銢]工資,可以少給點,他們出門的人不要比。”

“我要面子?!睆埓禾m說。

對張春蘭來說,人情往來還有一點炫耀的意思,自己過得好當(dāng)然重要,讓別人看見則更加重要,既然別人要炫耀,那自己也不能不去,不去就是給人家和自己丟臉。正是懷著這樣的認識,她一刻也不肯放棄參這場人情游戲。

禮儀開支

接到升學(xué)宴的邀請后,張冬蘭的 26 張鈔票變成了 20 張,同時,她記得張春蘭走前臉上的為難。

對她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錢總是流向“固定”的地方。這些地方每年都分成好多個類別:房屋裝修的支出、未來兒子彩禮的支出、養(yǎng)老的支出、技能培訓(xùn)的支出和看病的支出,以及這些支出之余的流動資金。

“所有錢被收在應(yīng)有的地方,除非特殊情況,否則絕不挪用?!边@是張冬蘭她們的信條。

人情往來的費用和吃飯一樣,都屬于流動資金,人情和吃飯是日常生活最大的兩項開銷。問題在于,她們已經(jīng)退休,沒有收入,這部分錢只能靠打臨工攢著。

張春蘭走后,張冬蘭在月亮底下打了個電話。電話是給她工作的藥店老板的,藥店在縣上,而老板是張坊村人,在村里過節(jié)。

藥店的工作以值班為主

電話開頭是照例的寒暄:“欸!是我,冬蘭子。”

電話那頭是碰杯和交談的聲音,有人含混不清地在回應(yīng)。

張冬蘭繼續(xù)說,說節(jié)日快樂,再說自己有一個妹妹。她念出了張春蘭的住址和之前張春蘭在村里做過的人情。

電話那頭安靜了會,背景的噪音離遠了,聲音也更清楚:“噢,我知道,春蘭子?!?/p>

張冬蘭說:“她能也來店里做幾個月嗎?做到過年。”

對方說:“應(yīng)該沒問題,我考慮一下?!?/p>

張冬蘭呼了口氣,妹妹的問題算解決了。她感覺到一絲輕松,但還有要發(fā)愁的事,事很小:她過年的人情怎么辦?

在藥店值班,每個月的收入是 2000 元。她在算一筆賬:今年春節(jié),她要做人情花費在 10000 元以上。這筆錢不包括過年置辦年貨需要的花費,它由給老人、小孩的紅包和散碎的結(jié)婚、喬遷等份子錢構(gòu)成。

張冬蘭面對的是由 6 個老人、4 對同輩夫妻和 9 個小孩組成的大家族。最大一筆人情是給婆婆的,婆婆是最親的自家長輩,也是年紀最大的管事人,她要給婆婆 3000 元。

這筆錢給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過年期間,所有家庭的吃喝開支都由婆婆負責(zé)。往年,張冬蘭把錢給了婆婆之后,就給婆婆打下手,在廚房里忙活一天又一天,直到新年結(jié)束。

給了婆婆 3000 元,公公自然也要給同樣的數(shù)。然后是幾個叔叔,依次給 400 元、200 元不等,具體數(shù)額取決于過去的一年中對方是否幫助過自己一家人。最后,每個小孩都要給 100 元到 200 元,對有大學(xué)生、手頭又困難的家庭,還要額外給一些錢。

在此之外,是娘家人。自己的母親要給 1000 元,弟弟的幾個孩子也要給幾百。最淺薄的人情是給娘家親戚拜年時每家給的 50 元。

這些錢加起來,數(shù)額在 10000 元以上,與之相對的人情收入是來自已經(jīng)成年的小輩的幾個紅包,加起來不過 1000 元。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張冬蘭的兩個孩子都已成年,在深圳上班,但都還沒有生育打算。

對張冬蘭來說,過年的人情是個問題,尤其是今年已經(jīng)過去的部分,人情往來很多,讓她手頭窘迫。而度過國慶,湊足過年的人情費,就是她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

院子里賞月的人已經(jīng)散盡,張冬蘭吃了煮毛豆,喝了米酒,心底始終在盤算怎么來錢。她把找到工作的消息編輯好,給張春蘭發(fā)了過去。

等回到家,準備上床睡覺時,她收到了張春蘭的回信,妹妹問她:“湊不湊銀會?”

湊銀會

張冬蘭聽說過湊銀會。

湊銀會在本地一度十分流行。它一般由 12 個相熟的人組成,每個人在第一個月交出至少 1000 元,然后按照抽簽排定順序。

第一個月,銀會湊足的 12000 元會交給抽簽抽到“一”的人,這樣,這個人就可以在短時間拿到一大筆現(xiàn)金,解決燃眉之急,代價是,在之后的 11 個月間,他除了上交 1000 元外,還要繳納至少 10% 的利息,也就是每個月要繳 1100 元。

由此,抽簽抽到“二”的人,可以到手 12100 元,以此類推,越后面的人得到的總金額越高。這曾經(jīng)是一種民間的借貸和放貸手段,是做生意的人用來籌集資金的一種方式。

張春蘭在回家后,仔細算了一筆和張冬蘭同樣的賬,算完,她和幾個哥哥嫂嫂嘀嘀咕咕了會,拉了一個名為“湊銀會”的群。她沒有解釋太多,湊銀會這個名字已經(jīng)賦予了整個行為足夠的含義,對做人情感到困難的,不僅是張冬蘭和張春蘭,很多沒有外出務(wù)工,也沒有掙到大錢的親戚也是這么覺得的。

張春蘭和同一代的人們,面對的局面是很相似的。他們都被人情圈子里越發(fā)頻繁的人情往來和少數(shù)占據(jù)優(yōu)勢的人裹挾,不得不在人情上花費甚多。但她們無力改變,只能以傳統(tǒng)的“湊銀會”形式來相互幫助。湊銀會的歷史很久,但用在“還人情”上顯得少見。

根據(jù)張春蘭的說法,這種形式的“銀會”在一年前逐漸被人提起。她就是從隔壁村的親戚口中得到了啟發(fā)。張春蘭把銀會參與者限定在了家庭成員之中,從張冬蘭,到自己的哥哥嫂子。這些人本身就是人情圈子中的一部分。她們都或多或少地察覺了彼此在人情往來中的弱勢和困難,所以選擇湊銀會,她們沒有人會承認湊到的錢會用來“做人情”,但在內(nèi)心,她們都知道彼此會這么做。

“湊會子”的說法可以追溯到宋代,宋代的紙幣就叫“會子”

費孝通曾在《江村經(jīng)濟》中分析過江村的“做人情”問題。這些分析,用在張坊村也頗為合適。費孝通認為禮儀開支與一生中的重大事件有著密切聯(lián)系:出生、結(jié)婚、死亡。

從經(jīng)濟觀點來看,這種開支是一家不可缺少的負擔(dān)。彩禮和嫁妝是新家庭必要的準備,喪葬安排是處理死者所必須的措施。個人生活及其相關(guān)的社會群體所發(fā)生的這些紅白大事里產(chǎn)生出來的感情,使得這些禮儀得到更加精心的安排,并且花費相當(dāng)?shù)腻X財。當(dāng)一種禮儀程序被普遍接受之后,人們就不得不付出這筆開銷,否則他就不能通過這些人生的關(guān)口。

但這種人情往來有情感上的價值:各種宴會為親戚們提供了一個相聚的機會,對新建立的親屬紐帶予以承認,對舊有的關(guān)系加以鞏固。親屬紐帶不僅僅是感情上的關(guān)系,它還調(diào)節(jié)各種類型的社會關(guān)系。從經(jīng)濟角度來看,它規(guī)定了人們的相互義務(wù),以及定期互贈的禮物,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是一種經(jīng)濟援助的渠道。

從禮儀事務(wù)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性來看,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禮儀開支在家庭預(yù)算會占很高的百分比。同樣是費孝通的《江村經(jīng)濟》記敘,在江村,一個普通的 4 口之家,每年禮儀開支為全部開支的 7 分之 1。

在費孝通的眼中,江村的禮儀開支不全然是浪費和奢侈的,這些開支在社會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但在當(dāng)今的張坊村,情況又有些不同,張家姐妹傾向于把人情看成是一種束縛,她們被困在其中。

還不完的人情

2023 年 10 月 1 日晚上 8 點,張冬蘭參加了湊銀會的“抽簽”,這次“抽簽”實際上是大家商量出的順序,沒有任何隨機性,順序根據(jù)各家的經(jīng)濟寬裕程度來決定,越是手頭寬裕的家庭,越是把自己選擇順序的權(quán)力先交出來。

張春蘭為自己選了 2024 年 1 月 1 日的收錢日期,排第 3 位,她的下一位是張冬蘭。10 月 1 日的 1000 元份子錢她們已經(jīng)交過了,就在白天。

在弟弟熱火朝天的“升學(xué)宴”之中,張冬蘭把紅包親手送給了考上研究生的外甥女,對她道賀,紅包上寫著“學(xué)業(yè)有成”。

除了紅包外,請吃飯也是人情的一種

之后,她帶著笑,向坐在角落的張春蘭走去,她的口袋里放著 10 張鈔票,這是她 10 月的會費。

20 張鈔票,減去 10 張,還剩下的就是張冬蘭在國慶假期剩余的可用人情。張冬蘭沒那么發(fā)愁了,今年的人情已經(jīng)有了著落。

但還有明年,明年怎么辦呢?張冬蘭現(xiàn)在無暇思考那么遠的事情,但時間可不會停下。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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